第23期:《厌女》

Published by 女性和媒体 on

听读书会的录音

“厌女”(Mysogyny)一词近年来开始不断被媒体提及并被人们所谈论,虽然和“女性主义”、“女权”这些词相比,在微信指数上的数值出现频率显示远远不及后者,但小编发现2022年6月这个词的提及度达到了这一两年内的高峰,下面几张图大家可以看到,去年6月上旬这个词的重要提及度几乎快接近800万;然后小编就好奇了,为什么突然会从6月份前完全没有知名度的一个词,突然就窜升到百万量级呢?之后在6月中左右又出现了一个提及量的小高峰,然后才有所回落。

上图:微信指数显示以上3个词在搜索到的全部内容中的重要程度。注:微信指数的内容重要度样本来自搜一搜、视频号、公众号文章、网页及部分广告渠道的热度。
上图:微信指数显示“厌女”一词在搜索到的全部数字内容中的重要程度变化量

小编仔细研究了一下,发现去年6月初百万量的热度原来是拜网红带货主播李某某所赐,他在6月3日的直播中现场开启“厌女”模式,虽然这种模式并不清楚到底是他有意识所为还是无意识所致,而实际上,很多“厌女”症状都是根深蒂固地埋在了我们的潜意识之下的,进而成为了一种“厌女”文化(意识形态),所以现实生活中很多人并不承认TA们会厌女。李某某就是在推销一款蛋糕的时候不仅在成千上万的网友面前大开“厌女”梗,而且最终同时触碰了一根不能言说的政治红线,当然后者才是导致他之后无法再直播带货的直接原因,至于后者的原因这里就不多说了,不是我们的主题。

我们一起来看看他在直播带货时,反复将蛋糕呈现在观众前并不断提及的一个词“TAN克”。有推友在视频下方对该梗进行了解释:“墙内把体型肥胖的女人(比如坐在李右边的女助手)比喻成‘TAN克’”。在男性网友聚集的百度和虎扑等社区,“TAN克”一直被用来当作对某种特定体型女性的侮辱性称呼。而更有网友表示,“TAN克输出”指“被迫”需要与肥胖的女性发生性关系,是一种极其侮辱的说法。脑补一下当时的画面这应该就是导致大家讨论该词的热度百万级上升的原因。从这个方面来说,李某某也算是反向科普了一下这个词,为女性主义做出了知识贡献。

解释  图片来源:歪脑网

此事发生后,去年6月下旬人们对“厌女”的关注度又因为唐山事件中对女性的恶劣行径,出现了一个关注高峰。接二连三的事件向我们和社会不断质询:“厌女”症状是不是偶发的?是不是个人独有的?是不是只有男性才有的?是不是群体独有的?是否和全世界男权社会结构下的文化逻辑有所关联?有没有可能被医治?怎么治?

简单的一段词源探究

快速查查词典以及网络资料,小编发现:从起源来看,厌女症与父权制很可能是同时在三千至五千年前的青铜时代开始的。一神论——通常是指信仰唯一的男性神——开始取代泛神论和母系宗教。犹太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这三个主要的一神论宗教促进了父权制的社会结构,并利用厌女心理使妇女处于较低的地位。在中世纪,尤其是在基督教社会,厌女症得到了加强。同时,在亚马逊盆地和美拉尼西亚等不信奉一神论宗教的部落中,也存在着厌女症。几乎每一种人类文化都包含厌女的证据。(引自维基英文百科)

人类学家大卫·D·吉尔摩(David D.Gilmore)认为,厌女症根源于男性相互冲突的情感:男性在生存中对女性生育的依赖,以及男性在男性脆弱时期对女性权力的恐惧,与男性对女性的爱、关怀和舒适的深层需求形成鲜明对比——这种需求让男性感到脆弱。 

在历史使用过程中,“厌女”一词对应的英文“Mysogyny”的提及最早可以追溯到古希腊文化。J·W·罗伯茨(J.W.Roberts)在其著作《索克拉斯之城:古典雅典简介》(City of Sokrates:An Introduction to Classical Athens)中认为,在希腊文学中,比悲剧和喜剧更古老的是一种厌女传统,至少可以追溯到赫西俄德。他声称,厌女一词本身直接来自于古希腊语misogunia(μισογυνία),该词在几个段落中都存在。

更早、更长、更完整的段落来自于斯多葛派哲学家塔苏斯的安提帕特的《论婚姻》(约公元前150年)。安提帕特认为婚姻是国家的基础,并认为婚姻是基于神圣(多神教)的法令。他用米索古尼亚来描述悲剧作家欧里庇得斯所回避的那种写作,称他“在写作中拒绝对女性的仇恨”(ἀποθέμενος τὴν ἐν τῷ γράφειν μισογυνίαν)。他接着举了一个例子,引用了欧里庇得斯(Euripides)的一个失败的剧本,其中赞扬了一个孝顺妻子的优点。

根据泰勒曼的说法,古希腊语单词的另一个现存用法是克里西普斯(Chrysippus),这是盖伦在《希波克拉底论情感》(Hippocrates On affections)中引用的《论情感》的片段。在此书中,厌女症被描述为是三种“不满”中一种——女性(misogunia)、葡萄酒(misoinia,μισοινία)和人类(misanthrōpia,μισανθρωπία)。克里西普斯的观点比安提帕特的观点更抽象,盖伦引用这段话作为一个与自己观点相反的例子呈现。然而,显而易见的是,他将对女性的仇恨与对人性的仇恨,甚至对葡萄酒的仇恨混为一谈。“这是他那个时代流行的医学观点,葡萄酒可以增强身体和灵魂。”言下之意是,好东西会让人脆弱。因此,克里西普斯和他的坚韧不拔的同事安提帕特一样,将厌女视为一种疾病:对好东西的厌恶。正是这种矛盾或交替的情感问题在哲学上对古代作家有争议。里卡多·萨勒斯(Ricardo Salles)认为,一般的斯多葛主义观点是:“男人不仅可能在女性崇拜和厌女、慈善和厌世之间交替出现,而且可能会受到矛盾中两方的相互激励。”

根据《牛津英语词典》(Oxford English Dictionary)的说法,这个词之所以进入英语世界,是因为1620年在英国出版的一部匿名原创女性主义戏剧《斯威特南:仇恨女人者》(Swetnam the Woman Hater)。该剧是对反女性作家约瑟夫·斯威特南(Joseph Swetnam)的批评,该剧以笔名Misogynos代表了这位作家。Misogynos的性格是英语中厌女症一词的起源。该剧是对约瑟夫·斯威特南于1615年匿名出版的一系列小册子的回应之一。这本小册子名为《淫荡、懒惰、乖戾傲慢和多变的女人形象排列:或她们的虚荣,随便选一个。要赞扬那些有美德和诚实的女人:讨已婚男人喜欢,对年轻男人有好处,对任何人都没有伤害的女人》。斯威特南所列的这些头衔表明,他并没有打算恨所有的女人,只是恨他认为没有达到他的期望的女人(何其熟悉的现当代配方)。

上图为1615年约瑟夫·斯威特南印刷的一系列厌女小册子封面  
图片来源:https://pages.uoregon.edu/dluebke/WesternCiv102/SwetnamArraignment1615.htm

实际上,20世纪70年代中期之前,“厌女”这个词很少被提及。女权主义者安德里亚·德沃金(Andrea Dworkin)1974年发表的《女性仇恨》(Woman Hating)一书,才使这一观点深入人心。“厌女”一词因此进入了第二波女权主义的词汇。德沃金和她的同时代人使用这个词不仅包括对妇女的仇恨或蔑视,还包括用暴力控制妇女和惩罚拒绝服从的妇女的做法。2012年,由于澳大利亚总理朱莉娅·吉拉德(Julia Gillard)的一段视频在网上疯传,全世界都在讨论Misogyny。她的议会演讲被称为“厌女演讲”。在演讲中,吉拉德强烈批评她的对手对她的政策与男性政治家的政策评价所持的标准不同,并用粗俗的性语言谈论她。此前,她因系统性厌女而受到批评,因为当天早些时候,她的工党通过了削减单身母亲7.28亿美元福利的立法。吉拉德对“厌女症”一词的使用促进了对该词已有定义的重新评价和定义。《麦觉理词典》(Macquarie Dictionary)于2012年修订了其定义,以更好地匹配该词在过去30年中的使用方式。《堕落女孩》(Down Girl)一书使用分析哲学的工具重新考虑了这个定义,部分灵感来自吉拉德。同时建议大家阅读。

上图为《堕落女孩》一书封面  
图片来源:网络(删侵)
上图为朱莉娅·吉拉德  图片来源:网络(删侵)

关于女权主义作家安德里亚·德沃金(Andrea Dworkin)

她无疑是一位女权斗士,写了无数激励女性主义者的文学作品,在她死后,人们发现了她写的“我的自杀”的自传性手稿,她曾在一个巴黎的旅馆中被人下药实施性侵,之后一直生活在创作和疗愈中,但是却勇敢地同时以一个性侵幸存者身份不断为女性主义创作和发声,其中《心碎》(Heartbreak)这本回忆录性质的著作鼓舞了很多人。当然,她并非自杀身亡,而是在家中因心脏炎症离世。

上图是安德里亚·德沃金的照片,上方英文引用来自于她的《心碎》一书,大意:“我曾被人有礼或无礼地问过很多次,我为什么是我这个样子。这是任何一个坚持自己意愿的女人都将会被要求提供的说明。”

还有很多安德里亚·德沃金的作品大家可以去关注,其中她在死后留下的手稿——《我被下药和强奸的那天》(The day I was drugged and raped)发表在一个独立新闻网站The Newstatesman上(https://www.newstatesman.com/politics/feminism/2013/03/day-i-was-drugged-and-raped),而这个事件的纪录本身也被搬上了剧院的舞台,剧名为《余波》(Aftermath)(参见该剧目负责人的文章:https://www.feminist.com/resources/artspeech/genwom/staging.html)。

上图为安德里亚·德沃金的书《心碎》封面  图片来源:网络(删侵)

从以上这个十分简短的对“厌女”一词的词源和历史描述中,背后就可以牵扯出无数的人物和故事,对女性的刻板印象或者说男权结构下对女性长期的结构性期望、角色要求和影响,使得女性一旦违背设定,或具有自己坚定的意愿都需要被做出说明和陈述,不单单要对男性说明,而且也要对男权意识下的女性做出说明,这何尝不是一种男权的凝视和审判,而审判的结果可想而知。

2月12日,我们“女性和媒体”项目很荣幸地邀请到了厦门大学传播学的孙蕾老师带领我们一起梳理日本女权主义作家上野千鹤子的经典作品《厌女:日本的女性嫌恶》一书,回顾书中的内容和观点。同时,上海杉达学院新闻系老师孟繁东和马来西亚博特拉大学的传播学博士生林之舒也将帮助我们一起来理解中间的脉络和有趣的问题。欢迎所有对女性主义问题感兴趣的大家来参与到我们的提问和讨论中。

Categories: 读书会

0 Comments

Leave a Reply

Avatar placeholder

Your email address will not be published. Required fields are marke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