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柴育卉

在2019年前后开始发起公益性环保组织——pta 植物联盟——的时候，其实恰好是对我过去在美国生活和工作十几年的一个小小的反思，其中2012年纽约的桑迪飓风，2016年密歇根弗林特镇的饮用水公共卫生危机、以及2019年加利福尼亚州的野火危机给了我最直接的机会让我近距离审视美国社会中的环境问题。

纽约每年夏天都会有热带风暴天气警报，最严重的一年是2012年10月的桑迪飓风。这场飓风导致几乎半个曼哈顿被淹。而就在前一年的夏天，纽约也发生了一次夏季暴风雨，当时整整两天两夜下雨，后来雨停的时候我一大早跑到曼哈顿中城步行道哈德逊河边观察水位，发现只要再半米的距离，河水就可以上岸，可能威胁路边紧邻的建筑和楼宇。我当时就在想，这么一点点的距离，只要再多一天一夜的雨量就一定会海水倒灌。当然接下来的一年也并未看到纽约市有任何大的动作去改造河岸的防洪设施。

当史无前例的”桑迪”飓风降临纽约市的时候，洪水漫贯肆虐，纽约市大部分地区的供电因洪水浸泡导致变压器爆炸而断电，纽约逾700万户居民停电，7条纽约地铁隧道和6座公共汽车车库被洪水浸泡，股市被迫停止交易二天。专家预计，这场风暴给美国的经济造成的损失在100亿至200亿美元之间。“桑迪”成为了美国历史上最“昂贵”的自然灾难之一。这场自然灾害也重新改写了纽约人对气候变化的认识。纽约市重新出台了多项措施，改建了从南到北大大小小防洪设施，包括在曼哈顿南段的哈德逊河流出海口一带的海域，也专门建立起了防洪减灾并能够确保引用水体安全的牡蛎养殖场；布鲁克林区的整个沿海公园得以翻修，强化了防洪减灾的功能；为了减少城市食品有机垃圾填埋对大气排放的负面影响，纽约的史泰登岛专门修建了大型现代化的食物有机垃圾厌氧工业发酵中心。

美国纽约的生命河——哈德逊河曾经在19世纪中早期孕育出了震惊欧洲的“哈德逊画派”。然而，进入19世纪晚期20世纪早期，当美国进入“镀金时代” ，农业、工业发展大踏步赶超欧洲国家一跃成为西方强国之际，哈德逊河也悲剧性地、宿命般地成为了一条臭河、黑河、死河。纽约市迅速发展的制造业、汽笛声震耳欲聋此起彼伏在河上穿梭的货轮、当时沿着哈德逊西河岸贯穿曼哈顿岛南北的重要铁路运输线、哈德逊河岸东西两侧迅速兴起的新移民聚居区，在短短的几十年间將这条美国文明的母亲河之一污染地面目全非。

哈德逊河重获新生是在上世纪70年代以后。当时，二战后全球有机化工业的春天来到，美国在成为全球超级强国、开启石化工业的繁花似锦年代的同时，巨大的环境灾难也降临。DDT的疯狂使用几乎消灭了美国人的精神象征——白头鹰，以及美国文化与历史传承的象征——鲑鱼。所幸的是，当年，以共和党身份胜选的总统尼克松甚至成为了签署美国历史上第一部环保法案并建立了美国环保署EPA的史诗级英雄人物。从EPA的设立开始，哈德逊河开始了重获新生。经过几十年的治理与恢复，在今天的哈德逊河里，珍惜的鲟鱼重新开始繁衍生息，河两岸成为各种野生动物植物的栖息地。其中为治理哈德逊河贡献最大的莫过于纽约州的居民。他们自发成立各种民间环保组织，通过形式多样的在地环保活动，特别是民间诉讼，多年坚持不懈地为恢复哈德逊河水质和生态多样性而努力。美国新当选总统特朗普内阁中的小罗伯特·肯尼迪从1985年起就任职于纽约哈德逊河保护组织 Riverkeeper，并担任该组织的总法律顾问，当时，他还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年青环境律师。在小肯尼迪加入之后， Riverkeeper不断成功地赢得了针对通用电气和埃克森美孚等公司的大型环境诉讼案件。1999年，Riverkeeper 逐渐发展成为一家国际性的淡水保护组织Waterkeeper Alliance，在全球44个国家运作300多个项目，小罗伯特·肯尼迪担任该国际机构的总裁直至2020年。

今天的哈德逊河流域包括曼哈顿城区仍然面临巨大的环境挑战。在曼哈顿城里，于19世界中早期建设的欧式城市地下污水排水系统今天面临着越来越大的市政管理难题，纽约市政仍然需要经常面对来自暴雨、飓风、沿海防护工程年久失修导致海水倒灌问题，加之城市垃圾回收工作仍然常出现管理不到位的问题，随意丢弃的垃圾经常进入老旧的城市排水体系中，成为堵塞排污系统的隐患，曼哈顿市饮用水水体所面临的污染威胁仍然很严峻。

曼哈顿饮用水的安全是个复杂工程。我也亲自见证了纽约环保局等各个机构协力推出新的水体保护防止污染的整修方案，我也参加了居民听证会，目睹了纽约市的老百姓，无论种族族裔，无论年纪和职业、敢于向市政出难题，敢于当上访“钉子户”，敢于向政府说“No”，让每个参与水体市政项目设计的官员不得不严肃认真反思每个水体保护和改造项目、每条规定、甚至每个日期、每个数字是否能够真正为每一个纽约市民创造环境福祉，而不是政府的面子工程。 

在美国，环境、贫困、社会公共卫生问题以及族裔的不公平问题，是如此紧密的交织在一起，给美国社会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挑战。2014年至2019年期间，美国密歇根州弗林特爆发了饮用水危机。 2008年金融危机以后，密歇根州的弗林特市进入倒闭的清算程序。由于财政困难，它的公共饮用水源被迫发生了改变。这样就导致了有严重污染的河水进入到了非常老旧的自来水管道发生化学反应，最后出现了非常严重的铅污染和大肠杆菌属细菌的污染。这个城市十万人口中53%是非裔人口，一直饮用被严重污染的水源，使得当地约10万居民面临铅中毒风险。 有6,000至12,000 名儿童饮用了铅含量过高的饮用水。

2021年，密歇根州联邦地方法院批准了一项和解协议，弗林特市水污染受害者们获得了总计6.26亿美元（约合40亿元人民币）的赔偿金。这是该州历史上最大的一笔赔偿金，“弗林特水务丑闻”是美国最恶劣的公共卫生危机之一。这个事件也变成美国公共卫生领域的一个历史转折，之后美国公共饮用水体系开始一轮严格的整顿。不仅如此，此次危机事件在美国选举年中对于美国中部地区政治生态的影响一直持续到了今天。

2020年8月-12月期间，加利福尼亚州历史上第二大规模的野火，火灾烧毁面积超过了纽约市。西部淘金史上著名小城格林维尔被烧毁。熊熊野火染红旧金山金门大桥，宛如地球末日。这场野火也给美国国家公园体系带来了非常大的破坏，但是幸好红杉树国家公园里边千年的古树得以幸存。

美国国家公园在世界环境史和美国历史当中占有非常重要的一页。十几年前我在美国西部的优山美地和黄石等国家公园游走，当时有了一个心得：用中国古诗中“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来形容西部壮美自然景观在整个美国自然景观中的独特地位，是毫不过分的。后来才知道，和梭罗以及艾默生齐名的美国自然主义代表人物约翰·缪尔（John Muir），在他游历美西大山大河之后，留下了最著名的地理考察游记《优山美地》，从而奠定了他在美国文学、生态学、和自然保育历史中的先驱地位。与缪尔同时代的老罗斯福总统也是一位铁杆“驴友”，在妻子难产过逝后，由于无法派遣心中巨大痛苦，他就独自从纽约一口气搬家到了怀俄明州，在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西部草原做了数年的牛仔。作为老罗斯福的挚交，缪尔的精神得以在老罗斯福总统1906年签署的《国家文物法》中向后世传承，根据该法案设立的第一批美国国家公园中，就有后世令世界各地游客流连忘返的优山美地国家公园。而完备的国家公园体系也成为20世纪初美国独领世界风骚，在全球建立起立了软实力领导力的重要指标。

回到中国之后，我把对美国在环保方面的思考付诸实践，和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建立了pta植物联盟。pta植物联盟是一个致力于推动可持续发展转型的社区。在香港、台湾、纽约、波士顿、成都、北京、济南、广州、上海等地拥有本地组织的伙伴。此外，pta植物联盟是联合国气候峰会COP 的观察员，也是The Jena Declaration —（耶拿宣言签署支持机构）和TNFD Forum  （自然相关财务信息披露指南论坛）会员。

从成立到今天的五年时间里，pta植物联盟已经运营或陪伴的项目包括pta绿色成长营、自然魔法棒、气候加速度、蓝心永续、吐枝twiggy、原子基金、pta-LST可持续商业变革项目、粥三碗、皮塔诗社、pta线上聊天室、pta种子面对面等。受众群体包括儿童自然教育，校园建设，可持续领域职业教育等。

在我们的项目中，“气候加速度”是国内首个以气候变化为主题的短视频平台，我们从环境科学，可持续商业，绿色可持续的生活方式，绿色金融，时事热点等多个角度，聚焦气候变化，助力碳中和，唤起大家对天气气候及大自然的热爱，培养应对气候变化的意识和能力，倡导可持续生活。

在pta伙伴的合力共创下，气候加速度也将进入第4年，已创作短视频227期视频。每周定期发布一期之外，还会依据热点事件发布，比如COP28活动上的直播，对气候科技初创企业进行访谈，对巴黎奥运会进行现场体验等等。

中国是一个人口庞大，对全球环境保护工作有重要影响力的国家。当民众开始意识到环保的重要性之际，我们希望pta的工作能够协助推进环保的工作。